
1979年10月的一天清晨,吕梁山区的薄雾尚未散尽深圳股票配资论坛,一列慢吞吞的绿皮火车停在了山脚的小站。车门打开,一位身着灰色便装却难掩军旅气质的老人扶着栏杆下车。他就是贺成武,上世纪三十年代参加红军、历经抗战与解放战争、1955年授衔的少将。此番返乡,他只带了一只挎包——包里装着两斤白糖、几尺布票和一支有些褪色的搪瓷杯,这些东西他想亲手交给年轻时叫“菊花”的姑娘。
列车离站,山谷里只剩机车远去的轰鸣。贺成武点燃半截烟,望向山脊线,脑中闪回1934年的残雪。那年腊月,他二十岁,刚在县城的“义和栈”当学徒。一天,他随掌柜收账返村,雪地里遇到挑柴的菊花,她冷得脸颊通红,却硬是把唯一的一块烤红薯掰成两半递给他。淳厚与勇气,就是他对她最初的全部印象。
再往后,日子急转直下。1936年春,全县闹灾,许多农家缺粮。按照旧俗,姑娘要出嫁需五斗小米做彩礼。贺家因为父亲病故,连上好的棉被都典当了,更莫提小米。菊花的母亲咬着牙,把她许给后山四十多岁的李木匠。迎亲那天,锣鼓齐响,菊花在轿里哭得声嘶力竭。贺成武躲在槐树后,指甲掐进掌心,什么话也说不出口。三个月后,他跟着红军地方武装离开吕梁,这一走,就是四十多年。
展开剩余70%抗战爆发、百团大战、西北战役……贺成武一年年升为连长、团长、师长。战争年代步履不停,他以为仓促的行军会冲淡记忆,然而逢到秋后漫山菊黄,菊花的影子总要翻出。1949年5月太原解放,他随部队入城,战事稍止,组织安排他到后方医院疗伤。护士张云欣照顾他的伤口,两人后来结合。成家那晚,他把过往讲给新婚妻子听,张云欣沉默半晌,只说了一句:“人活一辈子,心里不能老扣着一个结,该解就解。”
新中国成立后,他在基建工程兵系统忙碌。到1978年离休,中央发文鼓励老同志回乡休养,他才生出返乡念头。同僚都以为他想看看父老乡亲,其实他想确认,菊花如今过得可好。
山路并不算长,却爬得贺成武气喘。沿途星星点点的野菊花开得正盛,他伸手摘下一朵,淡黄的花瓣带着泥土清香,那味道将他拉回1937年一个暴雨午后:菊花和他避雨在半山石窟,雨水顺着岩壁淌下,她把湿发挽起,笑着说想去延安听毛委员讲话。那句普通的愿望,他竟牢牢记了大半生。
进村口时,几个放牛孩正在空地上嬉闹,其中一个把菊花茎杆做成的小哨子,吹得曲调悠扬。贺成武脚步微滞,这情景像极了当年的自己。他问路,孩子们七嘴八舌指向山阴那间土坯院。院门半掩,一位白发稀疏、腰板佝偻的老太太正拨着玉米。孩子喊她“祖奶奶”。贺成武喉头发紧,却还是喊出那个名字。老太太耳朵不灵,手未停,只是机械地剥着玉米。孩子凑到她耳边大声重复,那双浑浊的眼睛缓缓抬起,像努力穿透雾气般打量来人,随即又低下头。菊花失聪又失明,已识不出眼前的昔日少年。
院子里刮起一阵风,玉米叶哗啦响。贺成武放下包,掏出搪瓷杯,轻摆在石桌上。那杯身上印着“为人民服务”五个红字,他特意挑的。随后,他把两斤白糖分成小袋留给孩子。做完这一切,他没多停留,轻轻阖上院门,循着土路原路折返。
走出百余步,他回头望见炊烟从院后柴垛升起,像缕缕灰白旧事直上云天。路边野菊迎风摇曳,花瓣落在他肩头。他默默掸去,没有回头。
傍晚,他在县里招待所住下。灯泡昏黄,他翻出随身笔记本,写下一行字:1936年欠你五斗米,1979年补你两斤糖。写完合上本子,放在枕边。夜深,火车鸣笛声远远传来,山谷里回声迟迟不散,像是一曲拉长的送别。
翌日一早,贺成武乘车北上探望战友,再没回过吕梁。他和妻子晚年日子平淡:晨练、读书、写字,偶尔与老部下闲谈兵事。有朋友问他为何不再返乡,他只摆手:“人总要往前走,山还是那座山,花还是那朵花,见过就好。”
1988年深秋,贺成武病重。弥留时,他示意子女把搪瓷杯摆在床头。护士见状,以为他口渴想喝水,他却轻摆手。那一刻,杯身上的红字映着窗外落日,像极了山野菊花的颜色。这一抹颜色陪伴他走完最后的旅程,也为那段缺席五斗米的青春画上句点。
岁月更迭深圳股票配资论坛,吕梁山仍在,野菊花年年开放。人们或许记得贺成武的军功,或许记得他临终前的那只搪瓷杯,却鲜有人知道,杯底深处还藏着他写的一句话:让后来人再不用五斗米去定终身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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